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蕅益大师《灵峰宗论》删改问题初探

导读:蕅益大师《灵峰宗论》删改问题初探宗舜法师  内容提要:《灵峰宗论》是研究明代蕅益(智旭)大师佛学思想及明末清初佛教历史的一部重要专著。由于文献失传,编辑《灵峰宗论》的原稿今已不可复见,大师门人成时(坚密)法师在编辑时作的大量删节改动也无从考察。本文首次从《古今图书集成》“博物汇编·神异典”中,发现了全文收入的蕅益大师的二通书信和二则开示,通过对照研究,初步对《灵峰宗论》的删改问题得出了新的结论。另...

  蕅益大师《灵峰宗论》删改问题初探

  宗舜法师

  内容提要:《灵峰宗论》是研究明代蕅益(智旭)大师佛学思想及明末清初佛教历史的一部重要专著。由于文献失传,编辑《灵峰宗论》的原稿今已不可复见,大师门人成时(坚密)法师在编辑时作的大量删节改动也无从考察。本文首次从《古今图书集成》“博物汇编·神异典”中,发现了全文收入的蕅益大师的二通书信和二则开示,通过对照研究,初步对《灵峰宗论》的删改问题得出了新的结论。另外发现的三首诗偈,通行本未收,作为佚作,可补今本之不足。

  关键词:蕅益 成时 《灵峰宗论》 《古今图书集成》 删改情况 对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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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明末,狂禅之风不可一世,率多“以口耳为心印,以帕子为真传”(憨山大师语,注1),黄宗羲于《明儒学案》中,述赵贞吉答友人之言说: “朱子云,佛学至禅学大坏。盖至于今,禅学至棒喝而又大坏,棒喝因付嘱源流而又大坏。……今之为释氏者中分天下之人,非祖师禅勿贵,递相付嘱,聚群不逞之徒,教之以机械变诈,皇皇求利,其害岂止于洪水猛兽哉!”赵贞吉甚至激愤地说:“故吾见今之学禅而有得者,求一朴实自好之士而无有。假使达摩复来,必当折棒噤口,涂抹源流,而后佛道可兴!”(三十三卷“文肃赵先生大洲”,第255页,注2)在这样的形势下,继莲池、紫柏、憨山三大师之后,蕅益大师起而奋大勇猛,救禅、救教、救律,一以“孤臣孽子”自任,兼之大弘净宗,其操守之高洁、见地之通透、行持之深密,确有先贤古德难及之处,故印光大师称:“灵峰老人,乃末法绝无而仅有者。其言句理事具足,利益叵测。随人分量、各受其益。”(《印光法师文钞》卷二“复永嘉某居士书七”,第5页,B面)

  蕅益大师的著作,据门人成时(坚密)法师《灵峰宗论序说》(以下简称《序说》)中记载,在大师生前已刊成的有四十七种(成时法师称为“释论”)。剩下的各种法语、开示、书信等(成时法师称为“宗论”),则在大师往生后,由成时法师辑成《灵峰宗论》十卷,合“释论”和“宗论”两类,大师著作大备于斯。成时法师于蕅益大师著作虽有辑存流通之功,但他妄删妄改先师遗著,可谓明目张胆,略无顾忌,其过不可讳言。印光大师当年在重印《净土十要》时就发现了这一问题:“大师逝后,其门人成时,欲遍界流通,……遂节略字句,……惜其自恃智能圆照,随阅随节,不加复勘,即行付刊,致文多隐晦,兼有口气错乱,词不达意之处。”(《净土十要》序,《印光法师文钞续编》)

  在给某居士的回信中,印光大师又详细地谈到此事:“又凡钞录文字,必须谛审精详,不可粗略了事。《弥陀要解》序,经成时大师节略,语句便不圆润。而末后云:‘不敢与二翁竞异,亦不必与二翁强同。譬如侧看成峰,横看成岭,纵皆不尽庐山真境,要不失为各各亲见庐山而已。’时师略去此譬,不必与二翁强同之‘必\’字,讹作‘敢\’字,便成我慢自大,藐视二翁。意中便有二翁所注违经,不敢依从之义,并与下譬相反。实为冤诬蕅益、贻误后学,读之令人痛心疾首!”(《文钞》卷一“复永嘉某居士书五”,第49页,A面)

  印光大师之言,可谓高瞻远瞩,因为这绝不是什么“钻牛角尖”的小小文字问题。我们今天能读到《净土十要》的善本,全赖印光大师苦心校正之赐。然而,象《灵峰宗论》这样一部大师生前未刊行的著述,则由于时节久远,无原稿可以复查,“冤诬蕅益、贻误后学”之处还有些什么,确实难以揣测,更不要说复其旧观了。

  近来读书时,偶于《古今图书集成》“博物汇编·神异典”中,发现了全文收入的蕅益大师的二通书信,二则开示和九首诗偈,与通行的金陵刻经处本《灵峰宗论》(以下简称金陵本)所录,出入甚大,为研究成时法师对《灵峰宗论》的删改情况,提供了极为难得的第一手资料。

  《古今图书集成》(以下简称《集成》)是清初辑成的一部大型类书,全书共一万卷,分为“历象、方舆”等六编,“乾象、岁功”等三十二典,六千一百零九部。其中涉及佛教资料的有二氏(佛道)部、释教部、佛菩萨部、佛经部、僧寺部、塔部、僧部、尼部、居士部和放生部,共计十部一百四十八卷。《集成》除佛教义理方面的内容未收录外,其它方面均有所涉及。而且其中“释教部汇考”七卷,相当于一部编年体佛教通史,有很高的文献价值(注3)。此书初辑于康熙时期,未刊行。清世宗雍正皇帝继位后,又令蒋庭锡等重为编校,于雍正四年(公元1726年)以铜活字排印行世(注4)。《集成》虽然也是官修书,但质量远胜后来乾隆朝所编的《四库全书》。从核对《集成》中所录的莲池大师《竹窗随笔》等文来看,《集成》本文字与今日通行的金陵本《云栖法汇》中文字,几乎没有什么出入,错讹也较少。印光大师曾说:“世宗所刻书册经板,悉皆校对精严。”(《印光法师文钞》卷三“辨异录重刻序”,第23页,B面)。而且,蕅益大师的这几种著作,《集成》本文字远远多于通行本,按类书的体例,编辑时作删节是可能的,而大量增添文字反倒是不可想象的事情。所以我们认为,其所录的蕅益大师的著作,也应该是可以信赖的。

  下面,我们采用将《集成》本所录的蕅益大师的二通书信、二则开示与金陵本《灵峰宗论》所录相同的文字对勘的办法,从金陵本《灵峰宗论》被删改的数量、内容和质量三个方面来进行分析。

  一、删改的数量

  其一,《集成》本所录“复陈旻昭”一信共657字(以下均不计标题和句读),金陵本则仅有313字,只占47.6%。

  其二,《集成》本所录“复项居士”一信共183字,金陵本(作“复项净性”)则仅有110字,只占60.1%。

  其三,《集成》本所录“示迦提关主”一则共344字,金陵本仅有248字,只占72.1%。

  其四,《集成》本所录“示慈昱”一则共344字,金陵本仅有177字,只占51.5%。

  四者合计,《集成》本所录共有1528字,而金陵本仅有848字,只占55.5%,只有《集成》本的一半多一点!蕅益大师乃法门旷代不遇之真明眼善知识,其著作虽吉光片羽,亦弥足珍贵。而竟被如此大删特删,实在不能不说是一大损失!

  二、删改的内容

  如果没有《集成》本保留的蕅益大师原作的真实面貌,我们很有可能认为被删改的是些无关紧要的“闲言语”。但是,通过对勘,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,至少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内容是不应当删改的:

  1、涉及大师操守方面的内容。

  蕅益大师深知明季佛门中的种种积弊,在自撰的《八不道人传》中直言:“汉宋注疏盛而圣贤心法晦,如方木入圆窍也;《随机羯磨》出而律学衰,如水添乳也;《指月录》盛行而禅道坏,如凿混沌窍也;《四教仪》流传而台宗昧,如执死方医变证(症)也。是故举世若儒、若禅、若律、若教,无不目(蕅益大师)为异物,疾若寇雠。”(《灵峰宗论》第一册17页,B面)但是,大师却“坦怀当之,攒锋集矢,无可引避。”(钱谦益《书蕅益道人自传后》,注5)在给陈旻昭的复信中,大师感慨地说:

  “法门之衰,如大厦将倾,非一木所支。故数年以来,惟恃道友为命脉。而众生习气各有偏重,亦复不能如水乳合。兴言及此,惟有血泪横流而已。”

  而且,大师对世俗不能理解其言行,甚至“极相知人,犹然以名利见疑”感到十分痛心,故而坦言:“誓朽此骨于深山,不甘受千古诬谤耳!”大师之亮节高风,足令时人为之一振。其后,大师果然终老灵峰,从不竞名于庙堂,逐利于市井,言行一致,可称千古楷模。成时法师删去此段,实在是一大失误。

  2、涉及大师行持方面的内容。

  大师一生专志于念佛、持咒、阅藏、著述,直到往生,未尝有一日懈怠。在给陈旻昭的复信中,大师坦然自谓:“久病之馀,非复向日精力,一息尚存,惟以著述念佛为务,俟金莲现前,便长揖西驰矣。”于末季为续佛慧命,可谓鞠躬尽瘁。观其“一息尚存,惟以著述念佛为务”之句,何等果敢坚决;“俟金莲现前,便长揖西驰”之句,又是何等从容自信。经成时法师一删,后世儿孙,于大师风范,真是梦见尚难,更无从揣摩也。

  3、涉及大师评价方面的内容。

  对自己一生的修行,大师谦虚地表示,只证得“名字即佛”位(台宗六即佛位中第二位,注6)。大师在给陈旻昭的信中,谦称自己十五六年“仅开得名字即佛位中一只清净肉眼,于佛菩提,了了得知;归家道路;明如指掌。而形枯气索,前进为难。”(注7)但是,成时法师却对大师这么自谦的话都不放过,把这二十一字删改成“仅于佛菩提,了知归家道路,而形枯气索,前进为难”。在这种删改中,成时法师将原本只是限定位次的“仅”字,变成了对整个修行宗趣、修行方便的限定,并将原文表示清清楚楚的“了了得知”改成一般泛指的“了知”,再删去“明如指掌”,真是非夷所思!蕅益大师的原意是说,我虽然只证到名字位,但是对成佛的目标和方便,了解得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而删改之后,意思就变成我仅仅知道修行的方便。显然,成时法师并不是认为大师太过自谦,删去“仅开得名字即佛位中一只清净肉眼”还可以理解成成时法师认为大师不只证得这么低,但是把“于佛菩提,了了得知;归家道路,明如指掌”这两句删改成仅仅只是“了知归家道路”就十分令人费解了。再联系前面对“名字位”一说的删节,我们实在不能不怀疑成时法师对于大师究竟是什么居心了!事师如此,真是令人惊骇莫名。难怪大师要感叹:“意欲传得一人,勿令最后佛种从我而断,亦竟未遇其人,呜呼痛心,又惟有梦寐永泣而已!”

  三、删改的质量

  评价成时法师删改的质量,可以从语义、文字、修辞等方面进行考察。综合来看,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足以说明成时法师删改质量的低劣。

  1、改是作非

  在“示慈昱”一则中,大师主要讨论了信心和智慧的关系问题。大师首先指出“欲令信心增长”的前行方法:

  “欲令信心增长,先必须时时念生死苦,警悟无常,不得沉迷五欲,执著世情。以种种世情,决定了我生死不得;种种五欲,决定牵人入放逸坑、堕恶道苦。今虽处在烦恼之地也,须随缘稍自勉拔,岂可寻波逐浪,直至沃焦而忘返耶?”

  信心建立之后,再“急求智慧”,使二者互为增上:

  “既能于生死长夜中,发得一点真实信心,即宜急求智慧,以为导师……”

  然而,成时法师却把这一段话删改成了这个样:

  “须时时念生死苦,警悟无常,不得沉迷五欲,执著世情。知世情定了我生死不得,五欲定牵入放逸坑、堕恶道苦,此生死长夜中真实信心。发此心已,急求智慧,以为导师……”

  由于本来充当状语的“(既能)于……”这一介宾短语和本来充当谓语的“发(得)”这一动词短语的被删,剩下的“生死长夜中真实信心”这个宾语在语法上是怎么也不能单独存在的,于是,成时法师只好在前面杜撰一个代词“此”(代指“须时时”至“堕恶道苦”一大段内容)以圆其说。这样一来,原来是令信心增长方法的“时时念生死苦”被一下子改变成了“真实信心”的具体内容,完全与大师原意(原来的“信”是专指对佛法的信仰,并非专指念生死苦等)相矛盾。这就是印光大师所说的“口气错乱”。

  2、 改明为晦:

  在“示迦提关主”一则中,大师叙述台宗修行位次说:“于此妙法,能生信解,名为随喜;解义观文,名为读诵;转示他人,名为讲说;历事炼心,名为兼修、正修。五品功深,六根斯净,似成真发,究竟可期。有相、无相二安乐行一串穿却,只贵笃信力行,别无奇巧方便。”而成时法师把“五品”至“可期”一大段删去,致使台宗修行次第不明,文意欠缺。

  成时法师删去的“五品”是指台宗圆教八行位中的“五品弟子位”,即随喜品、读诵品、说法品、兼行六度和正行六度品,这相当于“六即佛”中的第三位“观行即佛位”。智者大师曾谦称自己只证到此位,故蕅益大师更谦称自己只证到“名字即佛位”(下智者大师一等)。

  被删去的“六根斯净”,是指断除见思惑、制伏无明而证到“六根清净位”,这相当于“六即佛”中的第四位“相似即佛位”。此中分为十信位,至此方入五十二位之列,由外凡成为内圣。

  被删去的“似成真发”是指在证得“相似位”后,分断无明而证中道。其中有四十一位,渐次破一分无明,证得一分中道,这即是“六即佛”中的第五位“分证(也作分真)即佛位”。

  被删去的“究竟可期”,是指由前五位的修行,可望证得究竟圆满的觉智,证入极果--妙觉之佛位,相当于“六即佛”中的第六位“究竟即佛位”。

  要从第三位直证到第六位,则要用有相、无相二安乐行(即前读诵品等为有相行,正行六度品中修止观等,体达一切诸法中,心相寂灭,毕竟不生之三昧,在自然无行状态下自利利他,称为无相安乐行。参见慧思大师《安乐行义》)“一串穿却”、“笃信力行”。经此删节,台宗妙义昧而不明,与蕅益大师的台宗造诣极不相称。这就是印光大师所说的“文多隐晦”。

  3、改文成野:

  《论语·雍也》曰:“质胜文则野。”蕅益大师为文议论直捷痛快,而文采斐然,可谓“文质彬彬”。但是,经过成时法师删改,往往变得平淡无奇,甚至半通不通。

  如“复项居士”一信中有这么一句:“岂不见古人错下一语,五百世堕野孤身,奈何妄谈般若,作拔舌犁耕种子!”成时法师删去用以加强反问语气的“岂不见”三字,将一个感情色彩强烈的反问句,变成了普普通通的陈述句,大大削弱了语句的表现力。又如“复陈旻昭”一信中“每观种种邪外之流,其智甚短,其说甚陋”一句,成时法师将表示“很”、“极”的程度副词“甚”删去,“短”与“陋”没有了限定,实在非常容易使人产生成时法师“为邪外报不平”的误解。

  尤其是成时法师将“复陈旻昭”一信中,“法门之衰,如大厦将倾,非一木所支。故数年以来,惟恃道友为命脉”二句,删改成“大厦非一木所支,年来惟道友为命”,更是令人哭笑不得。成时法师将清清楚楚的表述,变成了缠夹不清的村言。大约自己还颇为有“改散为骈”的“点石成金”手段而洋洋自得呢。观其“《净土十要》流通序”中“爰加点评,稍事节略”一语,自得之情,何尝只溢于言表!这就是印光大师所说的“词不达意”。

  其他被删节的内容,有的涉及大师当时的交游,有的涉及佛法要义,都有着重要的价值。限于篇幅,读者可对照后面的附录自己去研究。

  四、删改原因

  从上面分析可以看出,成时法师对蕅益大师著作的删改,实在是极不高明的。成时法师究竟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,敢于如此肆无忌惮删改蕅益大师的著作?印光大师说他“自恃智能圆照”,恐怕只是其中原因之一。成时法师在《灵峰宗论序说》中隐隐透漏了些许消息:原来成时法师编辑《灵峰宗论》,流通是次,“入藏”才是主要目的!在《灵峰宗论》卷首的《序说》中,成时法师一再谈到“入藏”之事:

  “……书不全,道亦不彰;言既散,传必不盛。圣君贤臣,采藏天府,皆无统绪可遵……”(第4页,B面)

  “今辑七稿为一,……庶天朝采录,无零落割裂之虞矣。”(第5页,A面)

  “一一卷中,复开子卷,备梵册(舜按:指过去大藏经通行的梵箧经本样式)也。”(第5页,A面)

  为了入藏,成时法师定样式、改字句,可谓煞费苦心。与此相配合的,还有“议私谥”之举。在他所作的《私谥窃议》中,念念不忘的还是“上之清朝”、“入藏流通”:

  “他日有能考证懿德,上之清朝,赐以徽谥者,幸当用此定名(指成时法师等人议定的私谥‘始日大师\’),庶乎不失其实。”(《灵峰宗论》第一册第24页,B面。注8)

  并且,他还苦心孤诣地一再叮嘱:“当必有乘愿大士,受灵山嘱者,为之入藏流通,徽谥定名,幸存今议,不敢过,不敢不及也。”(《灵峰宗论》第一册第24页,B面)

  入藏,本来不是一件什么不好的事。但成时法师巧言媚俗、曲意奉迎的行径与论调,与蕅益大师的品行,是完全格格不入的。当年,即有人以大师大阐台宗,准备列大师入台宗世系,但大师却宁做“私淑”弟子,却不愿博“几十几代”的虚名(注9)。所以大师自述:“究心台部,而不肯为台家子孙。”(《八不道人传》第16页,B面)对一班“造”语录、“造”著述者,更是“每齿及则痛心泣血”(《序说》第4页,B面)。古代有儒、有禅、有律、有教,大师谦言“不敢”比肩,今世也有儒、有禅、有律、有教,大师愤言“不屑”为伍,所以自称“八不道人”(见《八不道人传》第14页)。大师曾豪情满怀地说:“后世有述者,大抵别有一段彻底精神以持之耳,况将彻底精神持此至妙至深正法,岂反不能弘于天下、垂于千古?倘不能弘、不能垂,只是我辈精神未曾彻底,但当自反自励,不必他求也。”(复陈旻昭)

  的确,蕅益大师之所以名垂千古,正是“别有一段彻底精神以持之”的结果。大师一生不趋时,不媚俗,而在身后,却成了一些人为自己博万世之名的“晋身之阶”,实在令人扼腕叹息!成时法师自称“受恩最深,负恩最重”(《蕅益大师续传》,《灵峰宗论》第一册第20页,B面),然而,《宗论》成而大师遗稿亡,此“负恩”之“负”,正当作“辜负”解!纵然大师于常寂光中不存纤毫芥蒂,而后世学大师者,于此等“以报师恩于万一”(《灵峰宗论》序第3页,A面)的作略,恸哭之后,尤当反思(注10)。

  《集成》卷帙浩繁,翻检不易。今特将《集成》所录四篇全文照录如下,并将金陵本文字附在一起,供研究参考。另外四首诗偈,金陵本《灵峰宗论》未收,作为佚作,也一并录存(注11),俟将来重印《灵峰宗论》时补入。海内文献繁多,恐还有没被发现的大师的原稿,恳望方家留意检点并期望通过多方努力,能在将来编辑一套廓清迷云、真正完备的《蕅益大师全集》,以报答大师的法乳深恩。

  丙子八月十三日初稿于汉口

  己卯三月立夏日定稿于苏州西园戒幢佛学研究所无尽灯楼

  注 释:

  1、《径山达观可禅师塔铭》,见《憨山老人梦游集》卷二十七,第1408页,广化寺影印本。

  2、中华书局影印《四部备要》本,第六二册。

  3、此“汇考”七卷,后被收入日本卐字《续藏经》。全部佛教资料则被蓝吉富先生收入《大藏经补编》第十五、十六册中,台湾华宇出版社出版。

  4、中华书局1934年据铜活字本影印行世,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年则辑出《博物汇编》中320卷,改名《神怪大典》,影印精装三大册,本文资料即据此本。

  5、转引自嵇文甫《晚明思想史论》第六章“佛门的几个龙象”,第140页。东方出版社“民国学术经典文库”本。

  6、蕅益大师解释“名字即佛”说:“谓从经典或善知识,创闻心佛众生,三无差别之理,发心愿求,返本归源。”(《灵峰宗论》)卷九之二,“白牛十颂”第1页,B面)

  7、大师生西前二月作“病间偶成”,有“名字位中真佛眼,未知毕竟付何人”之句(《灵峰宗论》卷十之四,第16页,A面)。

  8、舜按:此段文字乃成时法师引自宋代志磐法师《佛祖统记》卷八(第1页B面,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影印本),下段乃成时法师之言。

  9、大师被议为幽溪大师无尽灯系之传人乃在生西之后。

  10、今人对于会集佛经、删改祖著之事多未引起足够的重视,时间一长,文献若再湮没不传,真实面目必然不存。而且不论多么高明的会集与删改,都必然会掺杂进去个人的私见,影响到后人对原典的理解。夏莲居居士所会集的《阿弥陀经》、《无量寿经》就是一个极好的标本。笔者已撰对夏会本进行系列研究论文多篇,专门讨论夏会本存在的字句错讹,文义不周等问题。

  11、《灵峰宗论》卷十收“山居六十二偈”,而大师在“复陈旻昭”信中言有“山居八百偈”可见今日所存者,不到十分之一,实在令人痛惜!

  附录:《集成》本与金陵本文字对勘录

  舜案:为了方便对照研究,我们将《集成》本文字列于上栏,金陵本文字列于下栏,并分别用黑体与宋体加以区别。《集成》本没有,为成时法师所增加的字句,用“[ ]”加以标明。改动的文字因排在原文下,一览即知,故不标明。 复陈旻昭

  法门之衰,如大厦将倾,非一木所支。故数年以来,惟恃道友为命脉。而众生习气,

  大厦非一木所支,年 来 惟 道友为命。 而众生习气,

  各有偏重,亦复不能如水乳合,兴言及此,惟有血泪横流而已。名利两关,从来羁绊,我

  各有偏重,不能如水乳合,兴言及此,血泪横流而已。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不得非。适今也,乃极相知人,犹然以名利见疑,所以誓朽此骨于深山,不甘受千古诬谤

  耳。居常谓坏法门者,皆由于撑法门人。如齐桓晋文,尊周适所以坏周。方痛惩之不暇,

  居常谓坏法门者,皆撑法门人。 齐桓晋文,尊周适所以坏周。方痛惩之不暇

  奚忍蹈其覆辙!独有出家一点初志,急欲克获圣果,而悠悠十五六年,竟成虚度,惭天愧地,

  奚忍蹈其覆辙![嗟呼],出家初志,急 克 圣果,十五六年,竟成虚度,惭天愧地,

  夫复何言!即此十五六年行脚,打破面皮,放舍身命,仅开得名字即佛位中一只清净肉眼,

  夫复何言!即此十五六年行脚,打破面皮,放舍身命,仅

  于佛菩提,了了得知:归家道路,明如指掌。而形枯气索,前进为难,意欲传得一人,勿

  于佛菩提, 了 知 归家道路,而形枯气索,前进为难, 欲传得一人,勿

  令最后佛种从我而断,亦竟未遇其人,呜呼痛心,又惟有梦寐永泣而已!

  令最后佛种从我而断,亦竟未遇其人,呜呼痛心,梦寐永泣而已!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慧公来,伏读手教,兼承厚施,愧不能消。然讯知居士近况,所覆颇艰而道念益固,深

  [公]所处颇艰, 道念益固,深

  以为慰。或我佛遗法,将来不至永坠,尚有否极泰来之机,其终藉手于居士乎?!每观种种

  以为慰。(舜案:以下被删)每观种种

  邪外之流,其智甚短,其说甚陋,犹足以簧鼓天下。后世有述者,大抵别有一段彻底精神

  邪外,其智 短,其说 陋,犹簧鼓天下。后世有述者,大底别有一段彻底精神

  以持之耳,况将彻底精神持此至妙至深正法,岂反不能弘于天下、垂于千古?倘不能弘、

  持之耳,况将[此]持正法[乎]?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不能垂,只是我辈精神未曾彻底,但当自反自励,不必他求也。船子身葬水中,而夹山乃

  但 自反自励,不必他求也。船子身葬水中,而夹山乃

  大弘其道。荆溪以居士身参学多载,后方出家,一世不登法座,而其书乃传之万世,不可

  大弘其道。荆溪以居士身参学多载,后方出家,一世不登法座,书 传 万世,不可

  磨灭。宣圣之木铎、孟轲之好辨,皆此类也。此意愿居士共之,虽未获一第,亦奚足忧。

  磨灭。宣圣 木铎、孟轲 好辨,皆此类也。此意愿居士共之,虽未获一第, 奚足忧。

  当勤心道业,誓续佛祖慧命为急务耳。

  当勤心道业,誓续佛祖慧命为急务耳。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如是师带病远来,期共作山中朽骨,不意寺内三丧相继,未免内顾之忧,勉强劝其一归,了世间幻局。赖有此人,差慰鄙怀。但身亦多病,竟未知谁死谁手也。山居八百偈,附呈清览。又附《戒消灾经略释》一卷,知居士必能得意于语言文字之外。其馀著述,未能一一持上,统俟后缘。贱恙仗庇仅痊,但久病之馀,非复向日精力,一息尚存,惟以著述念佛为务,俟金莲现前,便长揖西驰矣。 复项居士

  回音蔼然,深悉道况,兼承厚施,为谢。但细读扇头和偈,未免落在口头三昧,大似

  和偈落在口头三昧,大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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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初生牛犊不畏虎。居士向本正信笃实,今何忽弄此虚头耶?岂不见古人错下一语,五百世

  初生牛犊不畏虎。居士 本正信笃实, [亦] 弄此虚头邪?古人错下一语,堕五百

  堕野狐身,奈何妄谈般若,作拔舌犁耕种子!万祈戒之,勿视作等闲也。

  世野狐身,奈何妄谈般若,作拔舌犁耕种子!万祈戒之,勿视作等闲。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山僧一行一止,各有因缘,漫以赵州相拟,殊为未确。夫帝乡可游也,皈戒之心不可忘

  夫诗偈可作也,儱侗套语不可袭

  也;诗偈可作也,儱侗套语不可袭也。红尘堆里学山居,风尘何能染人,只恐人自染风

  也;帝乡可游也,皈戒之心不可忘也。红尘堆里学山居,风尘何能染人,人 染风

  尘耳!后会未期,聊进药石,以酬一日之知。馀非所计,临楮神驰。

  尘耳!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(舜案:以上二篇《集成》本录自《古今图书集成·博物汇编·神异典》第二百卷“居士部艺文一”第五0六册之三三叶;金陵本见《灵峰宗论》卷五之一“书一”第十八页、第二十页)

  示迦提关主

  《法华》一乘妙音,惟令一切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。然佛之知见非他,即诸法实相《法华》妙旨,惟令 众生开示悟入佛之知见。佛知见(舜案:以下被删)是也。诸法实相非他,即现前一念心性是也。现前介尔一念,不自生,不他生,不共生,现前一念心[之实]性是也。现前介尔一念,不自生,不他生,不共生,不无因生。未生无潜处,欲生无来处,正生无住处,生已无去处。心无心相,则其性无生。不无因生。未生无潜处,欲生无来处,正生无住处,生已无去处。心无心相,其性无生。 无生故无住,无异无灭,无生住异灭,即真法性,横遍竖穷,不可思议。若于此无相妙心,无生故无住,无异无灭,无生住异灭,即真法性,横遍竖穷,不可思议。若于此无相妙心,妄谓有心相可得,则佛知见便成众生知见。若即此妄相幻心,达其本非有相,则众生知见妄谓有心相可得,则佛知见便成众生知见。若即 妄相幻心,达其本非有相,则众生知见便成佛之知见。而此一念心性,既举体全空,亦复即假即中,以三谛宛然,故三观亦自法便成佛之知见。 心性既举体全空,亦复即假即中,以三谛宛然,故三观法尔。以法尔之三观,照宛然之三谛,能所不二,境智互融,于此妙法,能生信解,名为随尔。以法尔之三观,照宛然之三谛,能所不二,境智互融,于此 信解,名为随喜;解义观文,名为读诵;转示他人,名为讲说;历事炼心,名为兼修、正修。五品功深,喜;解义观文,名 读诵;转示他人,名 讲说;历事炼心,名 兼修、正修。(舜案:以六根斯净,似成真发,究竟可期。有相无相二安乐行一串穿却,只贵笃信力行,别无奇巧(下被删)有相无相二安乐行一串穿却,只贵笃信力行,别无奇巧方便。至于十妙五玄、四悉三法,皆是一心圆具,说之则名相纷然,照之则海印炳现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当非笔舌所能罄矣。

  (舜案:金陵本作“示迦提”。又,集成本“十妙五玄”之“玄”原作“元”,乃避康熙玄烨之名讳而改,今复其旧。)

  示慈昱

  佛法大海,信为能入,智为能度。信如坚舟,智如舵师。其馀五度及万行,则皆舟中器.

  佛法大海,信为能入,智为能度。信如坚舟,智如舵师。馀五度万行,皆舟中器具也。欲令信心增长,先须时时念生死苦,警悟无常,不得沉迷五欲,执著世情。以种种具也。须时时念生死苦,警悟无常,不得沉迷五欲,执著世情[知]世情,决定了我生死不得;种种五欲,决定牵人入放逸坑,堕恶道苦。今虽处在烦恼之地世情,定了我生死不得;五欲定牵入放逸坑,堕恶道苦。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也,须随缘稍自勉拔,岂可寻波逐浪,直至沃焦而忘返耶?既能于生死长夜中,发得一点[此]生死长夜中,真实信心,即宜急求智慧,以为导师。求智之要,第一在亲近明师良友,第二在读诵方等真实信心,[发此心已,]急求智慧,以为导师。第一亲近明师良友,第二 读诵方等大乘。非明师良友,决不能益我身心;非方等大乘,决无有出世正楷。若人有信心而无智大乘。非明良决不能益我身心;非大乘决无有出世正楷。人有信心而无智慧,则能增长烦恼;若人有智慧而无信心,则能增长邪见。故知船及舵师,相须度险,缺慧,则能增长烦恼;有智慧而无信心,则能增长邪见。故知船及舵师,相须度险,缺一尚自不可,况复俱乏,则茫茫苦海,安有出期!古人云:一失人身,万劫难返。此身不一不可,况俱乏[邪]?(舜案:以下被删)

  向今生度,更向何生度此身!莫谓火烧眉毛,且图眼下。殊不知人间五十年,不过四天王一昼夜耳。倘不信后世苦乐,只如卧时,身本在床,梦中种种见闻不灭,岂可作断灭见哉!高明之士,早自著眼可矣。

  (舜案:以上二篇《集成》本录自《古今图书集成,博物汇编,神异典》第七十二卷“释教部艺文五”,第四九五册之四О叶;金陵本见《灵峰宗论》卷二之一“法语一”,第十九页B面、第二十页)

  山居偈

  其三

  白云卷还舒,清风拂还止。问我山中乐,从来只如此。懒向蒲团求,亦不钻故纸。若作佛法商,千里复万里。

  其四

  世法多崎岖,禁路还存贿。枉道或容身,直道每招罪。何如野衲闲,薇蕨堪充馁。风来翠竹鸣,云去青山在。俯仰独清宁,家风常不改。

  警众友

  翘首菩提路,悠悠几陌阡。应怜小证后,重忆大通前。月指谢缘影,镜像明媸奸。自惭说法鸟,诫尔莫生天。

  (舜按:以上蕅益大师诗偈三首,金陵本未收。录自《古今图书集成·博物汇编·神异典》第七十三卷“释教部艺文六·诗”第四九五册之四四叶)

  此文发表于《禅学研究》第四期